2008年1月26日

大清律例之終結

電影〈五億探長雷洛傳〉內有一節是,劉德華婚後巧遇初戀情人邱淑貞和自己的骨肉,劉本欲納邱為妾,但同時香港廢大清律例,頒行新法,禁止納妾,劉與邱遂不能如願。看後,我不禁疑惑,清朝滅亡幾十年後,香港仍在執行大清律例?一查資料,竟是真的,詳情如下:英國向來奉行習慣法,香港割讓給英國後,Charles Elliot 於1841年登陸香港,宣佈亦依習慣法的原則治理香港的華人。於是,由於沒有其他法例可供參考,大清律例繼續成為唯一的參考對象。因而,在當時的香港,洋人和華人受不同法律規範,例如,歐洲人犯謀殺罪會被判處勒頸死刑,華人犯謀殺罪則被砍頭。香港逐步訂定自己的成文法,以取代大清律例,直到1971年,最後一條有關婚姻習俗的大清律例被廢止,香港男人再也不能納妾和休妻,始於1646年的《大清律例》終於在清朝滅亡六十年後壽歸正寢。

2008年1月24日

見山不是山

今天在堤岸上跑步,見到一件令人喪氣的事。我在這地區已住了三十餘年,從小就見大屯山區的某座小山上,以修剪樹林方式寫了「中正」兩個大字,小時候覺得如此這般非常有趣,書中說孫悟空在五指山上寫「齊天大聖到此一遊」,不料真有人在山上寫字。年紀漸長,知識和審美觀念漸進步,就愈覺得那樣實在很醜,思及那是在拍民族救星的馬屁,簡直欲嘔。一九八七年解嚴以後,不知哪一天,我抬頭看那山,那兩字已然模糊了,心中不禁快慰:「不要人為干預,植物自然就長回本色。」可是,唉,可是今天,那「中正」兩字又清楚起來了。好好一座山,中間被剃出一塊長方形,淺色的長方形內,以深色的樹呈現出「中正」二字…誰那麼閒,花時間和力氣去搞這些呢?是什麼時候搞的呢?看那兩字只略具雛型,該不會是國民黨在立委選舉中大勝後弄的吧?想起那年我去洛杉磯狄士尼樂園,一進去,就被一個景象倒盡胃口:一個綠色的大樹叢,修剪成米老鼠的頭。醜,醜,醜,醜死了。我過去愛說,無趣是最大罪惡,此後要改為:無趣和醜陋是最大罪惡。上網搜尋才知,那座慘遭剃頭的山原名彌陀山,又名十八份山,因山上有竹林,又名大竿林山,後來被改名為中正山,如今陽明山國家公園管理處在山上規劃了完善的登山步道,歡迎民眾假日登山遊玩云。

2008年1月23日

我的逛街路線

上午去堤岸慢跑一小時,成了我每天最大樂趣。約一周前,穿好球鞋,臨出門時,接到出版社電話,要求我立即審一篇稿子,說審完就要送印刷廠,是最急件。只好脫下球鞋,回到電腦前工作。那天中午,開始下雨,直下到晚上,結果沒有跑成,看著窗外不停滴落雨水,整天全身不舒服。據說,運動能令人分泌所謂腦啡,定期運動者忽然停下來,失去平常必有的腦啡,便會出現近似戒除毒癮般的症狀。隔天後,天氣變好,即使陰天,也不下雨,上午都能跑到步,而下午和晚上也不甘雌伏(插個嘴,此狀態干「雌」底事?),都出門逛街。我逛街的路線很固定:

1.騎車到士林捷運站,搭南勢角線或新店線到雙連站,沿中山地下街,到台北地下街,逛新光三越周邊,回捷運站,搭板南線去忠孝新生站,逛光華商場周邊,再沿原路回去。
2.如果到士林站後,搭新店線到台電大樓站,就是書店之旅了:舊香居古書店,政大書局,水準書店,問津堂師大店,問津堂台大店,茉莉二手書店,唐山書店,秋水堂書店,南天書店,再去捷運公館站搭車回士林。
3.搭捷運,亦可在中山站下,去彩遊館看有何新奇日本雜貨,再去光點,雙連傳統菜市場,走到民權西路站,往東,看朝代戲院有何好看的便宜電影(三天前在演色戒),在台北橋頭搭公車回士林,騎車回家。
4.騎車去天母胡思二手書店(此店有不少日文書),再去高島屋百貨公司逛其紀伊國屋書店、生鮮超市、美食街等,回家途中,偶而去家樂福或特力屋採購。
5.其他不那麼常走的路線有,故宮博物院線、冷水坑線、淡水碼頭線、迪化街線、汐止鹿窟線、基隆河焚化爐觀星樓線,乃至台中國際街線等。

這些路線明顯集中在台北市北區,捷運這麼方便,我該設法往南開發才對。

2008年1月21日

太陽下山了?

人心充滿成見,這可由最不經意的日常語言中窺得,例如:「太陽下山了。」太陽下山,許多人用在口語或作文中,甚至畫成圖畫,這有什麼不對嗎?「地球繞著太陽轉,所以,太陽並沒有移動,並沒有從哪兒下去。」這話說得不錯,但不僅如此。由於太陽是從西方落下的,如果說「太陽下山」,那表示當地的西方有山。在中國大陸,海在東方,大陸在西方,所以「白日依山盡」是合理的說法。但是,台灣人口集中在西部,所以對台灣多數人而言,因為海在西方,與其說「太陽下山」,不如說「太陽落海」才對。住在都市叢林內的人,見不到山,見不到海,只能說,太陽隱沒在某一棟大樓後,然後天色慢慢暗下來,路燈亮了,夜便來臨。

2008年1月20日

液態的和固態的愛

液態之愛:論人際紐帶的脆弱》一書的廣告文案說:「渴望與人相繫,卻更恐懼被就此綁死。害怕孤單,所以找人同行,但新的不安卻從別處湧現。在液態的愛裡,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聚合,一次又一次地分離。」

這段話使我想起魯迅對「文人」的期待是:「他得像熱烈地主張著所是一樣,熱烈地攻擊著所非;像熱烈地擁抱著所愛一樣,更熱烈地擁抱著所憎──恰如 Hercules 的緊抱了巨人 Antaeus 一樣,因為要折斷他的肋骨。」相對於液態之分合不定,這種緊抱所愛和所憎的態度,真是非常固態了。在崇尚溫柔和平的今日,戰鬥的人生觀已不多見,索性多抄幾句魯迅的話:

「凡有改革,最初,總是覺悟的智識者的任務。但這些智識者,卻必須有研究,能思索,有決斷,而且有毅力。他也用權,卻不是騙人;他利導,卻並非迎合;他不看輕自己,以為是大家的戲子;也不看輕別人,當作自己的嘍囉。他只是大眾中的一個人,我想,這才可以做大眾的事業。」

「施以獅虎式的教育,他們就能用爪牙;施以牛羊式的教育,他們到萬分危急時還會用一對可憐的角。然而我們所施的是什麼式的教育呢?連小小的角也不能有,則大難臨頭,惟有兔子似的逃跑而已。」

「我的確時時時解剖別人,然而更多的是,更無情面的解剖我自己。」

「戰士戰死了的時候,蒼蠅們所首先發現的,是他的缺點和傷痕:嘬著,營營地叫著,以為得意,以為比死了的戰士更英雄。但是戰士已經戰死了,不再來揮去他們。的確,誰也沒有發見過蒼蠅們的缺點和創傷。然而,有缺點的戰士終竟是戰士,完美的蒼蠅也終竟不過是蒼蠅。」

我期許我明辨是非,然後才談該剛強或溫柔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