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8年1月3日

訪烏來

兩位老師說周三下午一點起有空,我想從士林到烏來,不知要多久,便和她們約兩點,打算上午就出發,到烏來吃午餐,時間充裕就好整以暇的吃,時間緊迫就簡單吃兩個御飯團。後來想到,電腦老是自動重新開機,應該趁這次出遠門採訪的機會送修,說不定早晨送件,傍晚回來取件,完全不耽誤我用電腦,還免掉出門兩趟。

上午八點四十分出門,到光華商場附近的直營服務中心時,九點多,剛開始營業不久,不必怎麼排隊,拿了號碼牌,只等一人,就輪到我了。閒來無事,詳述故障情況,收件小姐似乎嫌我談得太細,簽單取據,料理好這事,時間才九點半。去某基金會找朋友聊天吧,去後,他說他正要找我,當場敲定一場十一月份的演講。十點半,進捷運站,正好踫到淡水新店線列車,上去,還有空位可坐。到了終點新店站,出去搭烏來線公車,想起上次曾苦等四十分鐘,這次不知要等多久,正在想,車就來了,上去,還是有空位坐。這次出門,竟毫無耽擱,我像被高手操作的瑪俐兄弟,在不同的交通工具間跳躍前進。

右側窗外就是青色溪流,有時溪水打在岩塊上,激起白色泡沫;藍天白雲,好看得很,天何言哉?我又何言哉?又坐到終點站,問司機如何付錢,說是刷一下悠遊卡,再投二十塊錢,我投了二十塊,刷了一次卡,他說應該投二十五塊,我驚奇的望他,他說他剛才就是說二十五呀,我說我只剩一個五十元硬幣。身後一人付他和他女友兩人的車錢,正打算投一堆硬幣,我眼尖,發現他掌上有許多十元,就說:「我跟你換錢。」不待他同意,放了那枚五十元在他手上,拿走五個十元,其中四個放入我口袋,另一個投入錢箱。司機有點糊塗了,我解釋說,我先投二十,再投十元,五元不必找了,司機點頭,放我下車。

十一點四十分,這麼早,我有一百四十分鐘可吃中餐。

非假日的觀光區,沈靜可喜,溪流對岸的免費露天溫泉區內只有寥寥幾人,不像假日那樣泡滿男女老少、高矮胖瘦、黑白紅黃的人體。只有跨溪架設的數十條細長的水管,永遠那麼突兀醜陋。進一家被我目測為清潔冠軍的餐店,點了炒米粉,老闆娘推荐我「馬告雞湯」, 說「馬告」是一種山胡椒。湯來了,湯面上浮著十幾顆黑籽子,老闆娘說那就是「馬告」,一喝,全是薑味,只能說,彷彿是加了胡椒沒錯。米粉太濕太軟了,吃完,盤底還留了些湯汁,我比較喜歡乾而有韌性的米粉。沒有其他客人上門,老闆娘炒了一小碗飯來吃,我本要起身走人,看她吃起來,想等她吃完再說吧。不料,她吃了一半,一輛賣豬肉的小包車駛來,她放下碗筷,出去跟肉販聊天起來。

聊完天,她買了兩串紅冬冬的排骨肉回來,見我老神在在坐著,示意我可以打開電視來看,還推荐可以看第十二台新聞。我拿起遙控器,依言按出十二台,正在播的新聞是:一名一百六十公分的女警,巡邏停車場時,以警棍擊倒一名一百八十公分、一百公斤的偷車賊;一名男警察對鏡頭展示那支下半截彎掉的警棍。老闆娘問我來玩的嗎,我說來工作,她問是去鄉公所嗎,我說是去烏來國小,她問我去幹什麼,我實話實說去採訪,她說他們校長人很好,我說是呀,並問她有小孩念那兒嗎,她說她「七老八老」,小孩都大了,不過她自己是那兒的校友。

出餐店,到小街對面的烏來鄉立圖書館坐坐,電梯門口旁豎了一個立牌說,本館廁所不外借,請利用停車場或攬景橋旁的公廁。想起美國某些餐廳的廁所設了號碼鎖或投幣鎖,顧客上廁所,得先向服務生問密碼或討特殊設計的代幣,我曾在邁阿密討了代幣,但不用,帶回家當紀念。在北京王府井大街新華書店的大樓,以及聖地牙哥美墨邊境上的麥當勞,遇到的是另一套廁所管理辦法:馬桶隔間沒門,讓你不能在裡頭亂搞,在新華書店那次,我蹲在馬桶上出恭,一位陌生人走來,站著我前面等我完事。不說遠的,師大路上的政大書局的廁所也是鎖著,想上廁所,得去櫃台借錀匙。不過,在烏來,似乎至少非假日沒有必要如此管制。

入口處寫「請脫鞋」,我脫了鞋,進去。館內只有我一個客人,管理員見我進來,打開閱覽室的燈,我挑個能見溪谷的座位,擬起採訪大綱來。偶而抬頭,見到隔壁樓房頂樓上有個絲瓜架,架上吊了十幾個小花葐,心想,或許我該常這麼到處跑跑坐坐,在不同風景中寫稿,才不辜負自由不必上班之身,「坐家」未必就得成天「坐在家中」。

下午一點十分,五個烏來國小的小學生進來了,他們一面聊天,一面做功課,其中一對似乎是姐弟,不知為何,兩人共握一支筆,在簿子上寫字,是姐姐非要有難同當,還是弟弟非要有福共享?總之,這是他們溝通交流的方式。那年我去紐約,看了三場百老匯,不忘去老舊社區,和黑人小孩在高鐵網圍起的戶外籃球場內打球。黑人小孩常鼻尖對鼻尖,大吼大叫,一個說犯規,一個說沒有,我總以為他們隨時會拳打腳踢起來,但是他們每次都是吼完就算了,從沒打起來過,那也是他們溝通交流的方式。

一點半,我收拾文具簿本,準備去採訪,想像著我即將面對的採訪對象。